美国大选尘埃落定前,再谈谈民粹与特朗普

原题:《美国大选开票前再谈民粹与特朗普》,文字略有改动来源:   今年世界政治舞台上“收视率”最高、“集数”最多的肥皂剧——美国总统选举即将揭晓最后的悬念。本届美国大选之所以在全球范围内引起空前   过去一年,有关这位口无遮拦的亿万富翁的分析和评论文章几乎每天都在占据各国新闻媒体的重要版面,为特朗普贴上了一个又一个褒贬不一的政治标签。在这波美国总统大选秀浪潮的末班车之际,我们应该重新审视特朗普形象中最为人所公认的民粹标签。

民粹内涵的再思考   民粹是一个很特殊的政治学概念,因为它同时具有明确和模糊两种互有张力的特征。前者是指其在道德层面拥有明显的贬义色彩,它曾被用于描述南美洲军政府和原苏联内部政治运动,也在当代欧美国家的政治生活经常充当政治攻击的话术。后者则是指其在内涵定义上的众说纷纭和意识形态光谱上的飘忽不定。

  首先,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西方世界围绕民粹主义的研究经历了基于现代化和结构主义理论、话语和主观能动性分析、政治组织与政治经济政策分析三个视角不同的阶段。

  这些研究虽然也提炼出了民粹主义反现代性、反体制、反精英抑或是“一元式民主”等一些典型特征,但依然没有生成一个对现实政治现象有普遍解释力的概念描述,且民主与民粹之间的界限也不清晰。

  其次,一种主义所代表的政治思潮,通常是处于意识形态光谱的一个“波段”内的,而民粹主义显然并不符合这一经验判断。

  以欧洲为例,年之后迅速崛起的英国独立党、法国国民阵线、奥地利自由党等来自北部欧洲国家的民粹政党都持反移民、反全球化和反欧洲一体化的政治立场,属于传统意义上的极右翼政治势力。而以西班牙“我们可以”党和希腊的激进左翼联盟为代表的南部欧洲民粹政党,又都持反对财政紧缩,反分配不公等典型的左派政策论述。

  而在欧洲之外,被称为“菲律宾特朗普”的当选总统杜特尔特意识形态特征则更加模糊,其表述方式和行事风格确实和特朗普有几分神似,但在具体施政理念上又让人想起了已故委内瑞拉政治强人查韦斯。

  从逻辑上说,民粹在概念和意识形态上的模糊反过来助长了其在道德层面上明确的贬义色彩。在实际的政治运行中,民粹这个原本杀伤力很强的标签正变得越来越“廉价”。敌对政治势力、媒体乃至学界正在不断地给一个又一个政党或个人冠以民粹的头衔。至于这些“民粹”之间的差异性,或者可不可以被归于这一范畴,反而就很少有人去关心和论述了。

  由此可见,如果不能消解民粹内部明确与模糊两个特征之间的张力,现有的概念阐述并不足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特朗普现象及更多国家的政治结构变动。

  有学者提出了一个新的研究视角,不再纠结于民粹主义内涵的精确表达,而是将其重构成一种政治实践模式——民粹动员。它可以被认为是政治动员的一个子集,以倡导民众团结和立意良善的话语体系,动员被动被社会边缘化的群体,并将其置于对抗既得利益群体的纵向关系之中。这样的解释显然具有更加广泛的解释力,同时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民粹主义原本的明确贬义色彩和意识形态的模糊性。

  本文基本上认同这一理论变化,因此在题目中使用了更加中性的民粹一词来取代民粹主义。只有当民粹这一概念回归为一个“普通”政治学概念之后,我们才能用更客观理性的态度来讨论它存在的意义。

特朗普现象的再观察

  此时,我们再以民粹动员的视角,回头观察特朗普的竞选活动。

  他提出的包括遣返非法移民、严格审查穆斯林、反对TPP、收缩性的对外政策及减税、拥枪等主张,客观上迎合了蓝领中产阶级和中下层白人的诉求,而这些人在其国内政治中已经很多年吝于发声或参与了。

  再者,身为富商的特朗普以桀骜不逊的表达方式和对华府精英(不分两党)的嘲讽抨击,成功将自己塑造为反体制的人民领袖。这一切都很符合民粹动员的相关定义,特朗普现象当然是民粹的产物。

  人们总是有些健忘,年奥巴马问鼎总统大位的过程其实与今天的故事有着惊人的相似。奥巴马当时提出的从伊拉克撤军、推行全民健保、更激进的环保政策等竞选主张,和他对华尔街采取的更严厉的态度都更贴近美国普通民众的实际需要。再者,年轻且身为资浅参议员的身份,让奥巴马更便于梳理自己积极求变的公众形象,也可以更容易与两党内部的资深大佬划清界限,并最终利用互联网平台赢得了草根营销的巨大胜利。

  虽然特朗普和奥巴马的竞选政纲在意识形态上一个靠右一个靠左,但至少我们可以认为,在相当程度上,喊着“Change”口号入主白宫的奥巴马同高举“MakeAmericaGreatAgain”大旗投入竞选的特朗普在民粹动员路径和主要诉求人群上存在相似性。

  然而,美国精英阶层对他们两人的态度和待遇,可谓天壤之别。

  奥巴马现象当时引起的社会运动风潮之强自不待言,今年整个美国精英阶层对特朗普的鄙夷与攻击则可谓力度空前,甚至有些赤膊上阵的意思。前有共和党初选期间,党内各建制派大佬合力围剿特朗普而不成,以致共和党在初选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未能有效整合。后有在特朗普与希拉里正面竞争时期,来自民主党、华尔街、硅谷、好莱坞等各行各业的精英近乎一边倒地对前者的口诛笔伐,其中相当一部分的言论已经到达了人身攻击的程度。

  另外,美国媒体一贯标榜的自由与公正,也因部分主流媒体在报导口径和民调数据上不成比例的偏向性而受到实质挑战,在选战后期甚至还爆出了总统候选人辩论前可能令希拉里获利的泄题事件。

  尽管人们对西方国家选举中的相互攻击乃至蓄意抹黑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完全视一个候选人如洪水猛兽而欲驱之而后快,这在最近几十年美国总统大选的历史上看恐怕也是独此一例。

  个中缘由,从著名记者安德鲁·沙利文今年5月份发表的文章即可见一斑:“特朗普现象的重大教训是,加入精英阶层用妥协无法治国,最终就会有外部人士尝试以民众情绪和残忍武力治国……就我们自由民主政治和宪法秩序而言,特朗普是一个灭绝级事件。”精英阶层对特朗普的厌恶,实则来自一种恐惧,一种对民粹深深的恐惧。

  事实上,如果仔细考察特朗普的竞选纲领,他除了在移民政策和对待穆斯林的态度上有过过激表达之外,在大部分政治和经济政策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惊人的论述。在能源、环保、税收等方面与希拉里的不同主张基本没有脱离以往共和民主两党的理念之争,而在诸如最低工资、扩大就业、基础建设等具体政策上,两人的政策取向还有很高的一致性。

  至少,特朗普在整个选战中的表态和主张,都没有明显逾越美国宪法精神的地方(如果有,笔者也相信特朗普不可能选到今天)。而整个选战中引起特朗普民调大幅下滑的最大诱因,竟是特朗普一次对女性不敬的私下谈话录音被曝光。

  候选人的私德固然重要,但是私德上的瑕疵与执政能力差或政策方向错误并没有逻辑上的联系。只不过,这些内容在民粹主义的大帽子下,似乎也就无足轻重了。而一个更严重的结果是,百分之四十左右的美国民众通过支持特朗普而表达的诉求,似乎也在铺天盖地的批评声中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甚至有消息报道,希拉里曾在募款餐会中指责特朗普的支持者多为失败者或阶层低下之人。由此推出的结论也很简单,特朗普现象代表了美国各社会阶层间的事实对立乃至分裂,不过这种分裂并非因特朗普而起,他只是一面反映某方向现实的镜子而已。

  从目前大部分的民调数字来看,特朗普的竞选几率仍然是小于希拉里的。不过,即使特朗普最终输掉选举,也绝不意味着在美国的这一波民粹浪潮会就此消解,甚至他的败选会成为另一个民粹高潮的开始。在很多支持者眼中,特朗普将成为一个带有悲剧色彩的孤胆英雄,不能进入白宫的他也不会被别人坐实缺乏执政能力的判断。

  一旦希拉里在之后的执政成绩出现挫败,通过这次反特朗普行动而团结起来的美国整个精英阶层,很可能会面对来自中下阶层更大的民意压力和道德指摘。也就是说,在这场选举中,特朗普早已通过民粹动员立攫取了巨大的政治动能和现实利益。

分析概念应去政治化

  这里需要申明的是,作为观察美国政治的局外人,笔者并非特朗普的支持者,也从不认为他的治国能力会比希拉里高明。前文为特朗普进行了某种程度的辩护,只是因为对美国和更广泛范围内的精英阶层对待特朗普时的尖刻态度不以为然。

  一周之前,位经济学家联名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文章,罗列了诸多理由反对特朗普的经济政策。在这次选战中,美国知识精英反对特朗普的态度跟其他行业的精英并没有多大差别,甚至更加坚决。

  在过去的一年间,笔者曾多次与美国高校的学者与学生讨论美国大选议题,所得到的反馈几乎是无一例外的对特朗普的厌恶,其中最大的理由就是民粹——很多人甚至不愿意详细地指出这位候选人究竟哪些地方民粹。而当我问起为什么这么多人支持特朗普,他们又往往语焉不详,或者用相对温和地对这部分人群批判一番。

  然而,特朗普现象并非是近几年第一个让西方社会科学界或者说知识界感觉震惊和厌恶的事件:英国成功脱欧、西欧国家极右政党的普遍崛起、杜特尔特在菲律宾的铁腕施政莫不如是。每当这些“反常”现象发生时,民粹或民粹主义往往又变成了最好的负面解释工具。而如此便宜行事的论述,在外人看来,却别有一种知识的傲慢与偏见。

  在社会科学领域,逻辑自洽性和对现实现象的解释力一直是我们评判一个理论有效与否的重要依据,对民粹理论的讨论和深化也应基于这样的标准。

  不可否认的是,在现今的世界范围内,全球化、区域一体化、信息技术革命等因素正在不断地从各个国家挤压出相当数量的社会边缘群体,从而形成民粹政治的丰厚土壤。如果社会科学研究者不能够正视这个群体及因此产生的社会问题,而只是以旧有的“民粹主义”视角进行批评或无视,那么也许民粹动员的真正高潮还没有到来。

  总之,民粹作为一个社会科学的分析概念,在研究过程中应该去政治化,且不能再被人们简单地当做每一次政治辩论和选举攻防中的片面标签抑或立场宣誓。否则,学术界乃至精英阶层的其他群体都无法全面理解正在快速演变的当代世界政治动员的发展趋势。

  因此,如何克服我们对民粹固有的傲慢与偏见,客观理性地研究民粹动员与全球化、民主、网络社会等重要理论间的互动关系,可能才是民粹和特朗普带给我们的最沉重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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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和平论坛是中国首个高级别、非官方的国际安全论坛,由清华大学主办,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协办。第一届至第四届论坛分别于至年在北京成功举办,第五届论坛于今年7月16日至17日举行。“世界和平论坛(worldpeaceforum)”是论坛秘书处开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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