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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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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比歇夫的一生确实是奇特的一生。

他早早地找到了一生的目标,然后设计了一套相应的生活系统,并朝之不断前进。他依据这一套系统驯服了无形的时间,成为了时间的主人。

虽然最终都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但通过不断地鞭笞时间这个奴仆,他经历了远比常人更丰富多彩的一生。

关于具体的方法我全文摘录在??的摘录批注中。

摘录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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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里扬诺夫斯克。一九六四年四月七日。

分类昆虫学(画两张无名袋蛾的图)——三小时十五分。

鉴定袋蛾——二十分(.0)

附加工作:给斯拉瓦写信——二小时四十五分(0.5)。

社会工作:植物保护小组开会——二小时二十五分。

休息:给伊戈尔写信——十分;

《乌里扬诺夫斯克真理报》——十分;

列夫·托尔斯泰的《塞瓦斯托波尔纪事》——一小时二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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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工作合计——六小时二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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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里扬诺夫斯克。一九六四年四月八日。

分类昆虫学:鉴定袋蛾,结束——二小时二十分。

开始写关于袋蛾的报告——一小时五分(.0)。

附加工作:给达维陀娃和布里亚赫小时二十分(0.5)。

路途往返——0.5。

休息——剃胡子。

《乌里扬诺夫斯克真理报》——十五分,

《消息报》——十分,

《文学报》——二十分;

阿·托尔斯泰的《吸血鬼》,六十六页——一小时三十分。

听里姆斯基-柯萨科夫的沙皇的未婚妻》。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基本工作合计——六小时四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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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早在纪元初,公元五十年,科学工作者——赛纳卡满可以算作科学工作者——就已经在计算自己的时间,努力节约时间。哲学家,古代的哲学家,是最先理解时间的价值的。肯定在赛纳卡以前,他们就试着想个什么法子去给时间戴上笼头,使它驯服,了解它的本质,因为当时的人们已经对时间的奔驰感慨系之了。

但是我们出于我们的自视不凡,深信古人的时间绰绰有余。古人只有日晷、水漏、沙漏,连计算时间都不象个样子,还谈得上什么珍惜时间。按照实干家的见解,进步不就是在于替这位实干家节约时间嘛。为了节约时间,实干家下了马车坐上火车,下了火车坐上飞机。发明了电报和电话来代替书信,电视代替了剧院,拉链代替了扣子,圆珠笔代替了鹅翎。电梯、计算机、百货公司、电传打字机、电动制刀——这一切发明,都是为了替人节省时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人越来越感到时间不够用。实干家加快了速度,推广了电子计算机,把百货公司翻修成自动售货公司,采用照相制版法来印报纸。连说话都尽量说得简洁些,也不动手写了,而是利用录音机口授。但时间却越来越紧张。不仅是实干家,人人都感到时间的匮乏。没有时间看朋友;没有时间写信;没有时间照料孩子;没有时间去想;没有时间到秋天的树林里去站一会,什么也不想,光去听听飞舞的落叶飒飒作响;没有时间吟诗;没有时间去给父母上坟。小学生也好,大学生也好,老头儿也好,大家都没有时间。时间不知哪里去了,越来越少。手表再也不是奢侈品,每个人手腕上都戴的有,走得很准,校正过,还防水;人人都有一座闹钟滴滴答答走着。但是时间并没有因此而增加。时间的分配几乎同两千年以前赛纳卡时代一摸一样:“我们一生的时间,大部分用于错误及种种恶行;很大一部分虚抛浪掷,无所事事。我们整个一生,几乎都没有用来干应当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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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原来是不能倒转的,也不能储存起来,把多余的时间放到仓库里,要多少取多少。如果能这么做,倒是挺方便,因为人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时间的。有时候他压根儿无处可用,只好磨时间。时间的令人烦恼之处正是在于它不能不用。结果,人们随兴之所至,乱花滥用,用来干五花八门的荒唐事。有些人,时间对他们是个累赘,他们不知道把它怎么办,怎样开销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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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测览了他《论生物学中运用数学的前景》一文的手稿,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了这篇论文的“价格”:

“准备(提纲、翻阅其它手稿和参考文献) 十四小时三十分

写 二十九小时十五分

共费 四十三小时四十五分

共八天,一九二一年十月十二日至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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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好多年才能懂得,最好不是去震惊世界,而是象易卜生所说的,生活在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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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方设法利用每一分钟,利用任何所谓的“时间下脚料”:乘电车、坐火车、开会、排队…

还是在克里米亚,他已经注意到边走路边打毛衣的希腊女人。

每一次散步,他都用来捕捉昆虫。在那些废话连篇的会议上,他演算习题。

他规定,短距离,二三公里路,最好步行,省得为了等车浪费时间、损害神经。步行还有一个好处,因为反正需要散步。

他对“时间下脚料”的利用,考虑得无微不至。出门旅行,他看小部头的书,学习外语。举个例,英语他就是主要利用“时间下脚料”学会的。

“我在全苏植物保护研究所工作的时候,常常出差。一般我要带一定数量的书上火车。如果是长期出差,我就把书打成邮件,寄到一定的地点。带多少书,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决定。

“我在一天之内是怎么安排读书时间的?清早,头脑清醒,我看严肃的书籍(哲学、数学方面的)。钻研一个半到两个小时以后,看比较轻松的读物——历史或生物学方面的著作。脑子累了,就看文艺作品。

“在路上看书有什么好处?第一,路途的不使你感觉不到,很容易将就;第二,神经系统的状况比在其它条件下良好。

“坐电车,我看的不是一种书,有两三种书。如果是从起点站坐起(例如在列宁格勒),那就可以有位子坐,因而不仅可以看书,还可以写字。如果电车很挤,有时候只能把着扶手杆勉强站住,那就需要小册子,而且要比较轻松的。现在列宁格勒有许多人在电车上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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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不断挖掘一切时间潜力。明摆着,人不能老是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应当正确利用工作时间。从时间中去找时间。

实际上,正如柳比歇夫亲身体验到的,需要高深学识的工作,他一天至多能干七八个小时。

p59

“工作中的任何间歇,我都要刨除。我计算的是纯时间,”柳比歇夫写道,“纯时间要比毛时间少得多。所谓毛时间,就是你花在这项工作上的时间。

“常常有人说,他们一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这样的人可能是有的。可是拿纯时间来说,我一天干不了那么多。我做学术工作的时间,最高纪录是十一小时三十分。一般,我能有七八个小时的纯工作时间,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最高纪录的一个月是一九三七年七月,我一个月工作了三百一十六小时,每日平均纯工作时间是七小时。如果把纯时间折算成毛时间,应该增加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我逐渐改进我的统计,最后形成了我现在使用的方法…

“当然,每个人每天都要睡觉,都要吃饭。换句话说,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时间用在标准活动上。工作经验表明,约有十二——十三小时毛时间可以用于非标准活动,诸如上班办公、学术工作、社会工作、娱乐,等等。”

计划的复杂性在于如何安排一天的时间。他决定,用去的时间应该同他从事的工作相称。也就是说,比方写一篇有独特见解的论文吧,占用的时间既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

计划就是挑选时间、规定节律,使一切都各得其所。头脑清醒的时候应当钻研数学,累了便看书。

应当学会不受周围环境的干扰,用在工作上的三个小时应当是真正做工作的三个小时,不想不相干的事,不听同事的谈话,不听铃声和笑声,也不听收音机…

这个方法之所以能够存在,是依靠经常的计算和检查。没有计算的计划是盲目的计划,就象某些研究所那样,光会做计划,却不去操心这计划能不能完成。

应当学会计算一切时间。

他把一昼夜中的有效时间即纯时间算成十个小时,分成三个单位,或六个“半单位”,正负误差不超过十分钟。

除了最富于创造性的第一类工作外,所有规定的工作量他都竭力按时完成。

第一类工作包括中心工作(写书,搞研究)和例行工作(着参考书,做笔记,写信)。

第二类工作包括做学术报告、讲课、开学术讨论会、看文艺作品,不属直接科研工作的活动都包括在内。

我们随便拿一天的日记来做例子——一九六五年夏季的一天:

“索斯诺戈尔斯克。0.5。基本科研(图书索引——十五分,陀布尔让斯基——一小时十五分)。分类昆虫学,参观——二小时三十分,安置捕捉器两个——二十分,分析——一小时五十五分。休息,第一次在乌赫塔河游泳.《消息报》——二十分,《医学报》——十五分,霍夫曼的《金罐子》——一小时三十分,给安德朗写信——十五分。共计六小时十五分。”

整个一天的活动,直至看报,都经过分析,分门别类登记上了。

怎么是“共计六小时十五分”?从记录着,这仅仅是第一类工作时间的总数。其余经过计算的时间是第二类工作或其它。每天只合计第一类工作的时间,然后再把一个月的加起来,就拿这个一九六五年的八月来说,第一类工作的总时间是一百三十六小时四十六分。其中又包括哪些项目呢?请看吧,一切情况在每月小结中都有说明。

“基本科研——五十九小时四十五分

分类昆虫学——二十小时五十五分

附加工作——五十小时二十五分

组织工作——五小时四十分

合计—— 一百三十六小时四十五分”

“基本科研”这五十九小时四十五分包括什么内容?用在什么上了?

“.分类工作——《分类法的逻辑》报告草稿——六小时二十五分

2.杂事—— 一小时0分

3.校对《达达派研究》——三十分

4.数学——十六小时四十分

日常参考书:里亚曾诺夫——五十五分日常参考书:生物学——十二小时O分学术通信——十一小时五十五分8.学术札记——三小时二十五分9.图书索引——六小时五十五分合计——五十九小时四十五分”我们还可以随便拿哪一项继续分析下去,就拿第六项吧——日常参考书:生物学——十二小时。这十二小时花在什么上面,一目了然,误差不超过一分钟。“.陀布尔让斯基《人类的进化》,三百七十二页,看完(共十六小时五十五分)——六小时四十五分2.亚诺什·卡罗埃《动物有没有思想》,九十一页——二小时0分3.P?贝尔格的手稿——二小时0分4.聂考洛,奥斯维尔陀,十七页——四十分5.拉特纳的手稿—— 一小时三十分合计—— 十二小时五十五分”大部分学术著作都做了摘要,有的还做了分析研究。所有摘要和评论都规规矩矩地装订成册。这些用打字机打的合订本,犹如读书总结,是他融会贯通了的知识的存放处。只要翻一下提要,就可以记起本书中需要的东西。柳比歇夫有种罕见的才能——随便哪本书的作者,凡有独特的见解,他都极善于汲取。有的书,一张纸就够;某些大部头书,需要几张纸来归纳。它们的精华同它们的厚度怎么也不相称:大量的是插图、表格、附页、书皮…除了第一类工作,第二类工作的统计也是同样的详细。为什么要这样精打细算,就比较难解释了。文艺作品的阅读花了二十三小时五十分。有什么必要开列出来,—一计算呢!其中:“霍夫曼,二百三十八页——六小时”;“米里尔斯基论霍夫曼——一小时三十分”;等等,等等。接着是八本英文书,共计五百三十页。写了七封计划内的信。报章杂志看了多少多少小时,给亲人写信花了多少多少小时。这样详细,可以说是多此一举,但我已经学会小心谨慎,避免匆匆忙忙作出结论。我相信,柳比歇夫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不过他的道理,人家并不是永远都能明白的。要是没有好处,只会浪费时间,他总不会年复一年地进行时间分析。然而,事情还是弄清楚了。要采用这种方法,必须知道一切有效时间,洞察时间中一切曲里拐弯的地方和空白点。这个方法不承认有什么不能利用的时间。所有的时间一视同仁,一样的宝贵。对于人,不应当有什么坏的、无用的、多余的时间。也没有休息的时间。所谓休息,是两种工作的交替,就象是正确的轮作制。无话可说,这自有它的道理。因为每个小时都是生命的一部分。这个小时和那个小时都是平等的,每个小时都要结算。结算同时也是对计划的总结。一总结马上提出下个月的计划。举例来说,一九六五年九月的计划包括哪些内容?规定:十天在新西伯利亚的学院里讲课,十八天在乌里扬诺夫斯克,两天花在路途上。接着是哪一项工作要用多少多少小时,巨细无遗。比如,写信二十四封——三十八小时。开出必读书单。在照相上要干些什么。要给谁写一份评语。与学院里的职务有关的工作,也要做个计划,参考以往的经验,把时间大致安排好。“制订年度计划或月计划时,不得不依靠过去的经验。例如我计划要看一本什么书。根据老经验我知道,我一小时能看二十——三十页。我就根据这个老经验来订计划。至于数学,我计划每小时看四一五页,有时更少。“所有看过的东西,我都要仔细研究。怎么研究?如果一本书谈的是我不大了解的新东西,我就尽量做摘要。凡是比较重要的书,我都尽量写一份评论性的简介。根据以往的经验,需要做这些工作的书,可以走出一定的量。“如果认真办事,实际工作时间对预定工作时间的误差一般为百分之十。需要做摘要评论的书,常常没有完成预定的数目,拉下很多。兴趣往往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欠了很多债,一下子还清又不可能,结果就完不成计划。有时候,完不成计划是由于工作精力暂时衰退。完不成计划也有外界的原因。但不管怎么样,我知道,我的工作有必要做计划。我以为,我所取得的成就,有许多是靠了我的方法。”基本工作的时间也要计划一番:备课、生态学、昆虫学及其它科研工作。第二类工作的时间一般要比第一类多百分之十左右。他完成计划的精确程度,每每使我惊诧不已。有时自然也有预计不到的情况。一九三八年的年度总结中,柳比歇夫写道,第一类工作没有完成,差百分之二十八:“主要的原因是奥丽雅和瓦丽雅病了,结果同人们打交道多了。”他的时间好象是物质,不会无影无踪地消失不见,不会消亡;它变成了什么,总能查得出来。他由于做了统计,获得了时间。这是最实在的收获。年度总结是篇幅浩瀚的报表,整整有一本。什么都有记录。以一九三八年为例:多少时间用于生态学、昆虫学、组织工作、动物研究所、基塔耶沃的水果研究所;多少时间用于同人们打交道、路途往返、家务。从这份年度总结中可以了解到看了多少书,都是什么书,各国文字的文艺作品看了多少页。一年竟看了九千页,共用二百四十七小时。这一年写了五百五十二页学术著作,其中有一百五十二页付印出版。每一年过去,柳比歇夫都要进行分析研究,统计学的一切办法都用上了。素材有的是——那便是每个月的小结。总结完上一年,就该制订下一年的计划了。下一年的计划根据柳比歇夫提出的任务大致地安排一下工作。“中心任务(一九六八年)是八月份在莫斯科召开的国际昆虫学会议,我准备在会上做个报告,谈谈经验分类法的任务和道路。”他写道,哪些论文该在会议开幕前写完,在鉴定跳甲属上要做哪些工作,在乌里扬诺夫斯克、莫斯科和列宁格勒各呆多少天,那几年中他的主要著作《德模克利特和柏拉图两个流派》写多少页,分类学和进化论方面的《论分类学的未来》写多少页。然后大致安排一下时间,用他的计算单位来表示:“第一类工作 五七O(五六四·五)路途往返 一四0(一四二·0)交际 一三o(一二九)私事 十(八.五)”诸如此类,一共是一O九五。括号内是完成数字。括号内外的数字相差无几。说明他能多么精确地提前一年计划他的生活。他在总结中吹毛求疵地记上一笔:“第一类工作完成五六四·五,原计划五七O,赤字为五.五,即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一切都相符,误差仅为百分之一!每月小结虽然巨细备载,年度总结中仍把所有干了的、读了的、看了的统统收集到一起,加以计算,分门别类。一年来的工作和休息——简直是什么事情都要结算累计。“娱乐——六十五次”,接着是一张清单,列举了看过的戏和电影、听过的音乐会、参观过的展览会。六十五次——是多还是少?似乎是多了。话说回来,我也没有把握,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个比法。同我比吗?问题正在这儿——我就没有计算过,说不出我一年看几场电影,听几回戏,参观几次展览会。连大约摸的数字,我也一下子说不上。更说不出情况有什么变化: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这个数字发生什么变化,我看多少书。看的书是逐年增加还是逐年减少。科学书籍和文艺作品的比重有什么变化?我写多少封信?每年有多少时间用在路上,用于交际和运动?我心中没有一个准数,对自己没有一个准数。我有什么变化,我的工作精力、我的爱好和兴趣有什么变化……说起来,我原来倒是以为了解自己的,可是一接触到柳比歇夫的那些总结,我才明白我其实是对自己一无所知,一点也不了解。“……一九六六年,第一类工作共计一九o六小时,原计划为一九00小时。与一九六五年相比,增加二十七小时。平均每日五·二二小时,即五小时十三分。”了不起!每天有五小时十三分钟搞纯学术工作,天天如此。整整一年没有休假,没有节假日!五个小时的纯工作时间,也就是说,五个小时内没有什么歇一会抽支烟的工夫,没有聊天谈话,没有遛达散步。仔细想想,这可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一连几年的数字结算如下;“一九三七年 一八四0小时一九三八年 一四O二小时一九三九年 一三六二小时一九四O年 一五六o小时一九四一年 一三四二小时一九四二年 一四四六小时一九四三年 一六一二小时”等等。这是基本科研工作的时间,其它一切辅助工作都没有计入。这是创造和思考的时间…柳比歇夫的工作比有的工人还重。他大可以象大仲马那样,举起双手,叫大家看看他手上的老茧,以此证明其言不虚。一年写了一千五百页!洗印了四百二十张照片!这是在一九六七年。他可是已经七十七岁了。“俄文书共读五十本 四十八小时英文书共读二本 五小时法文书共读三本 二十四小时德文书共读二本 二十小时七篇论文付印。“……由于长期住院,阅读的时间自然多了,但主要工作的计划还是超额完成了,虽然有许多事没有办好,例如《科学与宗教》一文占用的时间要比原先预计的多四倍。”年度总结的详细,比得上整个企业单位的总结。逝去的时间,轮廓勾勒得多么精致多么清楚——那么些表,那么些图,那么些系数。柳比歇夫被公认是最高明的分类学家和数学统计专家之一,确是名不虚传。在其它项内,列入没有看完的书留下的尾巴——欠下的债。“达尔文《造物的神殿》 五小时德·布洛埃尔《物理学中的革命》 十小时特林格《生物学与情报》 十小时陀布尔让斯基 二十小时”欠债的账单每年重复一次,债务没有减少。有些材料是出人意表的:游泳四十三次,同朋友、学生交往——一百五十一小时,最欣赏哪几部影片……他的总结看起来挺枯燥,研究起来却很有味儿。人在一年内能干多少事,能见识多少东西啊!太多了!每一份总结都显示了人有多大的潜力,每一份总结都使我们为了人有那么充沛的精力而感到骄傲。人的精力,如果明智地利用它,能创造多少成果啊!此外,我头一次发现,一年原来有那么大的容量。除了年度计划,柳比歇夫还把他一生的时间制订成一个个五年计划。每过五年,他把度过的时间和干过的事分析一通,可以说是做个总的鉴定。“……一九六四至一九六八年……在跳甲属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但,我如果能在下一个五年计划完成论述大田跳甲属的专著,就满意了。搜集完毕,但我并不指望在下一个五年计划中能确定各族系之间的差异……由此可见,虽然在形式上我哪一项都是连一半也没有完成,然而各项工作都有显著的进展……”他的工作,面一般铺得很广。上面提及的那个五年计划,要搞数学、分类学、进化论、昆虫学和科学史。所以,总结也好,计划也好,都分成许多项、许多小项。p79这些总结要用多少时间?这项支出原来也统计过了。每份小结、总结的末尾都注明了它们的代价——多少小时多少分钟。详细的每月小结要耗费一个半到三个小时。统共才这些。再加上制订下个月的计划用一小时。合计是三个小时,而每个月的预算有三百小时。百分之一,至多百分之二。因为每月小结是依据每日的记录,而每日的记录只用几分钟,不会更多。仿佛是那么轻巧容易,谁想这样办都可以办到……几乎是习惯成自然了——象上表一样。年度总结耗费的时间要多一些,十七八个小时,也就是说,要花几天的工夫。做年度总结,要求进行自我分析、自我研究:效率有什么变化,什么没有完成,为什么…柳比歇夫以他的总结作为镜子。这面镜子的水银有点儿特别:它照出来的不是人现在的面目,而是他过去的面目,才过去不久的。在一般的镜子面前,人在他自己的目光逼视之下,总要装出一副样子,装成什么样子倒无所谓,主要的是要装。镜子里照出来的,是他希望的那副模样。日记也会歪曲,不能真正反映人的心灵。柳比歇夫的总结公正客观地反映了过去一年的历史。柳比歇夫的方法,以它细密的网眼,抓住了变幻无常的、老想溜掉的日常生活,抓住了我们没有察觉到的、损失掉的、不知去向的时间。我们的记忆是靠什么?靠事件。我们的生活是拿事件来做标志的。它们仿佛是路标,路标之间却是一片空白…比方说,我自从写柳比歇夫的小说以来,最近这几个月的时光都跑到哪儿去了?伏案写作的时间本身并不多,这些日子都干什么了?我可是干事儿来着,一直忙得很;究竟忙些什么,却记不起来。是瞎忙还是忙的正事——这九十天该怎么总结呢?光这几个月倒也罢了…以往,年轻的时候,每逢过年,我总猛然想起,一年又过去了,我决心要做的,并且也向别人保证了的,又没有做成——一部小说没有写完,诺沃戈罗奇纳没有去成,有些信没有回复,同谁没有见成面,又是什么没有做…拖啊拖,结果是无可再拖了。如今我尽量不去回顾。随遇而安吧,干了就算了。债务太多了。当然,我也不愿意承认我是破产了。最好不去想它。最聪明的办法是对自己的生活别去思考。p看了他的总结和日记,部分是看了他的信,一个钢铁般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什么都阻挡不了他去完成既定的任务。计划生活的骑士、机器人、献身于他的方法的苦行僧。一九四二年,他儿子符赛沃洛德阵亡的噩耗传来,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尽管满腔悲痛,却仍是一丝不苟地继续工作。一九四二年的计划,他是这样规定的:“()我全年在普尔热瓦尔斯克。(2)不放职。(3)在应用昆虫学方面我本人不准备做很多工作,只限于领导以及研究伊塞克-库尔州的动物志。因此第一类工作总量,计划可达到一九三七年的水平(该年的效率是创纪录的),但,第一,由于战事,无法出书;第二,我在基辅的学术文档肯定已全部被毁;第三,以我的年岁说,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即开始完成我一生的主要计划——《理论分类学与自然哲学》。根据以上三个原因,一九四二年的基本工作方面不拟写成什么学术著作,只有三个不长的学术政治性报告要完成。”计划了,也完成了。一九四二年是效率最高的年度之一。个人的悲剧仿佛没有波及他的工作精力,在日记、总结和计划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p85儿子的死,他伤心了好多年。他那个时朝所有的信札,连篇累牍都在回忆他的儿子,丧子之痛溢于言表,那是一种男子汉的有克制的痛苦,但是久久不能平息。他抓住呆板的生活作息制度,好比在水面上滑行的人紧紧抓住汽艇的线索,一松手,一失去速度,他就会沉到水底。有些时候。他是如此地烦恼苦闷,以致只能机械地记日记,机械地做昆虫标本,机械地填写标签。科学失去了意义。他捱受着寂寞孤独的煎熬,没有任何人同意他的见解;他知道他将证明是对的,但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很多时间,需要抓零零一个人跋涉,横越一片沙漠,可是力量不够了。他能够叫时间服从他,但不能左右环境。他无非是个凡人,激情、爱、挫折都能叫他分心,连幸福也会影响他的专心致志。第二次结婚给他带来了盼望已久的家庭的宁静安谧。婚后不久,他写信给他的朋友兼老师:“……纯粹是家庭中的融融之乐,使我撇下了我往常的生活小天地。您是我的老朋友,我向您坦白,连我的学术兴趣也陡然低落了。亲爱的朋友,别责怪我;过去我有不少罪孽都得到了您的宽宥,这次仍请您原谅吧。这并不是对科学的背叛,而是一个软弱的人度过了严峻的生活,如今来到了草木繁茂的绿洲,流连忘返……”p“对一般性的问题不一定要去思考,这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而且谁用得着呢……不过,”他愁眉苦脸了,“把这一切问题都思索一番倒也好……可是哪儿有时间呢?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当然,如果有条件的话,如果能坐在书斋里……”柳比歇夫也好,贝克列米舍夫也好,都不是在书斋里讨生活的学者,他们谁也没有特别优越的生活条件,谁也不是与世隔绝,不闻不问战前和战争年代的忧虑、风雨和苦难。现实生活并没有放过他们,他们同样遭受过不幸,吃过苦头。然而。你看他们的信。便可以明白,他们生活的内容并不是苦难,而是成果。柳比歇夫在全苏植物保护研究所工作的时候,不得不兼课,兼任其它单位的顾问。需要帮助妻子,需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我原来想着除了应用昆虫学以外,还要研究分类昆虫学和一般生物学问题……但没有做多少。不得不花很多时间去跑商店,去排队买煤油和其它东西。妻子也有工作,很困难。我数学搞得相当多;乘电车,坐火车,都在钻研;甚至在开会的时候演算习题。有一段时间,人家对我侧目而视,但到后来他们发现,我演算习题并没有耽误听别人的发言;这,我是通过我在会议中间的插话证明了的。所以他们也就眼开眼闭了。出门途中;我也看很多哲学书,例如康德的三卷《批判》我都是在路上看的。在哲学问题上,我记得我写过一篇(唯一的一篇)相当长的论文,约有一百张练习薄纸,分析康德的《纯理性批判》。这部手稿在基辅丢失了…”人民的生活便是他的生活;人民生活中五光十色的侧影同样反映在他的生活中。叫人奇怪的,倒不是他在那样的条件下能挤出时间来研究康德,而主要是他光看书还不够;他的渴望求知的天性必定要这样那样地去消化品味,按照他的需要去吸收;他看了康德的作品,便写了一篇论文,分析康德的主要著作,批判地选择他合意的东西。他需要找到他自己的东西。一般人的意见也罢,公认的权威也罢,对他都不起作用。在他看来,某种思想是否有权威,并不取决于拥护这种思想的人有多少。p柳比歇夫完成自己原订的计划了吗?大自然赋予了他(或者说他从大自然那儿领取了?)完成计划的一切条件:才能、长寿;他还制订了一个时间统计法,尽管有所偏离,但他还是一直遵循着这个时间统计法来使用时间和精力…可惜,他并未完成原订的计划。在生命将终的时候,他明白自己的目标并没有达到,而且永远也达不到了。根据自己的时间统计法,他可以精确地计算出,还差多少就可以达到他立下的目标。当他决定集中精力写《德谟克利特和柏拉图两个流派》一书时,他已满七十二岁了。他预计这本书将占用七至八年的时间,并将成为他最后的一部著作。就象任何一部最后的著作一样,这部著作将是一部主要的著作,里面将剖析普通生物学的概念。在写作过程中,书的中心部分开始增添大量一般哲学性的思索和社会科学的科目——这倒不是偶然的,因为这本书的内容理应涉及人们认识的统一性。用了几年时间,他才写到哥白尼。显然,他未必能囊括生物学各科了。按具体体系拟订的研究项目也落空了。从一九二五年起,他就千方百计压缩自己对昆虫的研究。他舍弃了象虫类,只留下了地蚤。但就是地蚤,他也不得不缩减种类。到了一九七0年,在可靠地鉴别性别方面,他总共才完成了六个小类的任务。设想得那样多,而完成得却那样少!四十五年从事跳甲属的研究工作,成果却是如此微不足道。p柳比歇夫一度曾幻想把研究地蚤的工作同一般理论性问题结合起来。但他没来得及做。所以他在这方面也遭到了挫折。当然,有关害虫的研究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而且在昆虫学方面,他稍带也作出了某些概括(就目前看来,成绩也不算小)、例如,他概括出等级制度并非到处都适用的。这个概念就不仅涉及生物学一门科学。他的著作使数学家、哲学家、控制论专家都发生兴趣。可以找到不少告慰之处。但预定的计划没有能完成。他调整自己的时间统计法,使它成为一种生活方法,就是为了完成预定的任务——然而却未能完成。不走运呀。他是一个不幸的人。他属于能超越自己可能性界限的那种人。他的身体并不怎么好,但由于遵循一定的生活制度,他长寿,一生基本健康。他在各种最为复杂的情况下,始终能从事自己的专业工作;他几乎一直从事他想干的和他爱干的工作。他不是可以算作一个幸福的人吗?这儿说的幸福到底表现在什么地方呢?他制订的、核算过的、安排好的计划落了空。哪一项都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大部分著作没能在生前出版。他提出的目标确确实实是当务之急,目标并没有使他失望;相反,他通过自己的著作已经接近了这个目标,已接近到能够看得见它是多么美好,多么有意义,并且是可以达到的。现在当他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时,已经死或将临,这是最令人伤心的。他所缺不多——再有一次生命就够了。当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一切都将付之东流,这是多么伤心。除了不幸,还能称作什么呢?——他是一个不幸的人!p能不能用一个人对自己提出的目标来衡量他这个人呢?一般用什么来评价人度过的一生?用他带来的益处来衡量?人才比庸材带来的益处要多些?那天才当然要比人才还要多些!但是一个人没有才华,没有杰出的才能,又有什么罪过呢?而有才华的人又有什么功绩可言呢?是呀,天才的科学家对科学的贡献多于中乘之材。然而一个天才的科学家身上表现出来的主要是自然界,而不是这个人本身。柳比歇夫不是一个天才;天才永远是那个总其成的人。一种事业,总有许多先驱者为之献出智慧,最后轮到一个人来完成它,这个人就是天才。我之所以对柳比歇夫发生兴趣,正由于他不是天才,因为天才是无法分析的,好在天才也不用去研究。天才只适合于让大家来赞美。至于柳比歇夫,吸引人的是他的秘密,他靠了这个秘密得以施展身手。尽管他并没有制造任何秘密,他批驳了认为他有过人的工作能力的说法。 除了时间统计法之外,他还有几条守则:.我不承担必须完成的任务;2.我不接受紧急的任务;3.一累马上停止工作去休息;4.睡得很多,十小时左右;5.把累人的工作同愉快的工作结合在一起。”这几条守则不可能要求别人去遵守,这几条守则是他个人的守则,是按自己生活和自己身体的特点拟订的:他好像在研究自己工作能力的心理特点,在研究最适合自己工作能力的日常生活制度。p柳比歇夫对待具体时间的勇敢精神使我大为惊讶。他善于捉摸具体的时间。他学会了如何同跳动着脉搏的、正想溜走的“现在”打交道。他不怕屈指可数的、日益减少着的余年。他小心翼翼地延长时间,紧紧挨住它,尽量做到不无故浪费时间,连点滴时间都不放过。他对时间就象对不可或缺的生活口粮那样重视。“消磨时间”——这是不可能在他头脑中产生的念头。任何时间对他来说都是宝贝。时间是进行创造的时间,认识事物的时间,享受生活乐趣的时间。他对时间满心崇敬。原来,一生完全不象通常人们所认为的那么短暂。这里问题不在寿命长短,也不在工作安排得满腾腾的。柳比歇夫的经验在于充分使用一天中的每一个小时,一小时中的每一分钟,时时考虑实效。一生的时间是极长的时间,在一生中可以把工作干个够,可以读大量的书籍,可以学会好几种语言,可以出门旅行,可以饱听音乐,可以教育子女,可以在乡下居住,也可以在城里居住,可以栽培花园,可以培养青年一代…如果我们自己慢慢吞吞,那么生活就不等人。我们好像只能使用经过精选的时间。我们记得的只是一生中最精彩的时刻。半个小时对我们来说不算时间。我们只承认整段整段的时间,只承认不受客观环境和偶然事件干扰的大段时间。只有在这样的时间里,我们才打算大显身手。短一点的时间,我们马上会借口外界干扰、借口客观条件而认为不适用。啊,不依我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条件,具有充分权力和理由的客观条件真是威力无比!把责任往它们身上互推,那是多么轻而易举啊。p大多数人对时间都持有自己的态度,各不相同,而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柳比歇夫对时间的态度格外与众不同。他的时间不是取得成就的时间。他摆脱了赶过别人,夺取第一,超越什么,获得什么的愿望。他热爱时间,珍惜时间,不是把它当作工具,而是把它看成是进行创造的条件。他对时间十分虔敬,同时又体贴入微,他认为时间对人们如何使用它并不是无所谓的。时间不是个物理概念,不是时针的转动,而好象是个道德概念。在他看来,浪费时间就好比夺走科学研究的时间,就好比滥用和抢走他服务对象的时间。他坚信,时间是最宝贵的财富,不能乱用到怄气上,不能乱用到竞争角逐或满足虚荣心上。在他看来,对待时间的态度是个道德问题。p从读者来信中,特别是从读者口头发表的意见中,我渐渐发现了一种令我惊讶、令我不安的东西。许多实干的、有远大抱负的年轻人对柳比歇夫这一十分明智的、合理的时间统计法很感兴趣,指望这个方法带来成效。这种愿望里有某种不对头的东西,某种柳比歇夫所没有的,就象我已在小说中一再强调过的——与柳比歇夫,与他的时间统计法毫无关系的东西。这里问题就在于:只有一个人向自己提出崇高目标时,这个时间统计法才能成立,因为我在小说中已谈到,柳比歇夫利用时间的方法是与对待时间的道德态度不可分的。命运赋予我们的生活、时间是无价之宝,应当利用它来不仅给自己(绝不是只给自己),而且给别人,给周围的人们带来最大的利益。方法、利用时间的方法,都必须与生活的目标和意义、与道德品质协调一致。p生命急速流逝,时间无影无踪地消失,——这种感觉总在折磨着我。我感到以前的人对待时间是另一种态度。我们有一种幻觉;我们这个时代时间的步伐加快了。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搞清楚: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努力节约时间,但目的何在?柳比歇夫的一生以新的方式多少揭开了这些问题。他生活中劳动所占比重非但较普通情况、而且较我所见到的特殊情况都要大得多。我觉得柳比歇夫掌握了支配时间的奥秘。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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